常禄沉默不语,外人看来活菩萨般的杨修仪,内里却是个蛇蝎心肠。
眼下他除了妥协,却无别的法子来摆脱困境。
当年杨大人让他与常喜得获新生,今时今日便是偿还的时刻。他身为兄长,有责任看护好弟弟一生,这一次用他一个人的命来还债便好。
与他商榷完毕后,杨修仪丢给他一瓶药和一包透明的蜡。
“琼华阁的饮食衣物每日都检查的十分细致,哪怕是公主乳娘的吃穿都很讲究。但有一样却是宫里统一分发的,那便是用来消暑的绿豆汤,你伺机把这药涂在两个乳娘用的调羹上,再用一层薄蜡封上。这药与蜡都是无色无味的,有蜡封着,旁人看不出来异样,也检验不出毒性。只有当调羹放入口中,毒性才会随着口腔温热释放出来。这药性子温和,七日之后才会有毒发迹象出现。这七日,足够你毁灭证据,全身而退。”
常禄木然应道,“如此,还多谢娘子替奴婢考虑了。奴婢会按娘子的吩咐行事,只请娘子高抬贵手,放过常喜,从前所有的债由奴婢一人承担。”
杨修仪折下一朵花来,闭眼嗅了嗅,“你若顺了本宫的意,本宫自然也会遂了你的愿。”
“放心,这些日子,本宫会日日让人给常喜送糕点的,不会让他日子难捱。事成之后,本宫自会奉上解药。只是,若你日后变卦,那你们弟兄二人的命本宫随时会收回来。”
常禄紧紧将瓷瓶攥在手心,隐忍道,“娘子安心,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做成此事。”
杨修仪露出个满意的笑容,手撑着额头道,“这般最好,既已经商议好了,那常供奉便请回罢,本宫乏了,便不远送了。”
“奴婢告退。”
常禄重新披好斗篷,隐入无尽黑夜里。
七月过半,仍是炎热时节。
宫里依旧日日给宫人提供解暑的绿豆汤,常禄数回随着赵祯在琼华阁里,听到里头的婴儿软语,见到官家难得有一个可以放松栖息的安乐处,实在不忍下手。
杨修仪见他迟迟不肯动手,只冷声地吩咐紫鸳道,“今日起,不必再给常喜送糕点。”
断了糕点的来源,常喜的身子很快表现出强烈的不适,常禄看在眼里,心里煎熬万分。
当真为了他自己一人的私心,要去害四条无辜性命,还要害的官家与张修媛伤心断肠,这叫他于心何忍?
他不想选择,可杨修仪却步步紧逼,逼着他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来。
眼见着常喜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,常禄最终抹了眼泪,决绝地去往了琼华阁。
他进到琼华阁时,正碰到采青要去给偏殿给两个乳娘送绿豆汤。
采青见是他来了,瞥见他脚上正穿着自己做的靴子,笑得十分甜蜜,声音脆生生的问他,“常供奉,官家没在,你今日怎么有空独自来了?”
常禄手都在微微颤抖,强按下紧张,正色道,“听常喜说琼华阁的绿豆汤做的最好,我特地掐着时辰来,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,也向采青姑姑讨要一碗喝。”
像是生怕她不同意,又很快补了一句,“我可以付银子买,还请姑姑行个方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