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的春意是动荡的。
泼天的雨水像是长长短短的银线，细密又参差地缀在一起，就成了一幅湿淋淋的帘箔，从天上挂到地上。
檐下那一行门槛也被斜飞的雨点子扑湿了，跨出去的那条砖石道上，更是淌了一层厚厚的水皮。
岑鱼被生生掣住了步子。
若是不打伞从馔兰楼走回岑府，统共要过三四条街，那当真是要被浇断了魂。
“小姐。”荐春在身后担心地唤了一声。
这场雨不是没有征兆，打今早起便已有些轻阴，原本荐春也备下了伞，就搁靠在马车上。
哪晓得夫人把小姐带到酒楼的雅间后，就和徐夫人一道离开了。马车驾走了不说，竟连把伞都没给她们留下。
身后不远处的楼梯上响过噔噔的足声，是徐家公子徐祁跟了下来。
眼见雨势如注，徐祁的表情有些玩味，远远喊道：“岑小姐，还是在下送你回去吧？”
他的马车此刻就候在馔兰楼外。
待他走近，先是人模人样地揖了一揖：“岑夫人可吩咐过，你我相看过后，在下须将小姐你完完好好送到岑府。”
孤男寡女同乘一车，哪怕是用荐春不大灵光的脑袋想来，也晓得不是什么好事，可眼下不跟他去，便只能干等着，等这场雨揭过去。
最怕是即便入了夜，这天也未必就肯开晴。
岑鱼连一道眼色也没给徐祁，只顾凝对着清凌凌的雨线，道：“多谢徐公子的好意，还是不必麻烦了。”
岑鱼有着最柔艳的体貌，偏偏配上了山雪似的清高姿态，徐祁爱极了这副样子，恨不得当下就将人捉在怀中，哪还有耐心再陪她周旋。
他的大拇指擦过唇，陡然挑起了一边的嘴角，斜出一抹笑来：“天黑了路就不比现在好走了，岑小姐别让在下难做。”
说着，竟是不顾当街的睽睽人目，陡然来拉岑鱼的胳膊。
连岑夫人都乐见其成，想促成他二人好事，他当然有恃无恐。左不过是个冠了岑姓的孤女罢了，他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——
岑鱼一个不防，果真被徐祁拽着往马车方向拖了两步，跨过横槛时脚下一个踉跄，臂上也被钳得生疼。
她知道，此人乃是不折不扣的急色之徒。若现下真跟他上了车去，身处逼仄的车厢内，必是叫天天不应，哪里还能够再得一回保全？
想到雅间内只剩下二人之时……徐祁就借着给她夹菜的由头越坐越近，差点要挨到了她身上。
于是她没用了两筷，便借口已然饱腹，这才险险逃下了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