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茂和一拍脑袋，无奈地叹了口气：“也是哈。就算对方是小孩儿，该遵守的约定也还是要遵守呢。”
四周很安静，淡淡的光像磷粉一般自夜空零落，落在清冷的墓碑上，平添荒芜之感。
明言坐在墓碑上，一如初见林茂和时那般——唯一的不同怕不过只是，这会儿他的目光里掺上了一丝友善的好奇，外带一点儿小小的期待。
“不过讲个故事而已，何必把地点都换了，连你的那些小伙伴也不让来？”林茂和有些无奈地问，只觉得明言这举动带着点儿孩子气的可爱。
“我只听我想听的故事。”明言认真地说，“所以你只要对着我说那个故事就好。我这么做，你就不必再考虑其他的听众了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？只要我觉得有趣，我觉得动人，那就够了。”
林茂和沉默片刻，态度在不觉中变得认真：“那么，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呢？”
“真实的故事。”明言说，“足够吸引我便好。”
“你这可有点难度。”林茂和有些犯难，“至少也得限定个题材什么的吧？否则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故事？”
“只要足够真实，我就会被打动的。”明言笑了笑，“如果单纯为吸引我而捏造一个故事出来，那到最后只会让人反胃哦。毕竟，要猜透听众的心理，可是很难的。”
林茂和心里一动，不由得凑近明言问：“可是，我们真会有那个缘分吗？”
明言笑了笑：“这就要看讲故事的人的水平啦。”
林茂和认真打量明言一番，目光在他鼻梁上的眼镜以及身边堆着的那摞书上逗留了许久，沉思了好一会儿，才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开始不疾不徐地说起了故事：“从前有一个小孩儿，他生来没有什么旁的兴趣，爱的就只有读书。要论原因，或许是因为他觉得身边从来就没有太懂他的人——大家都喜欢的东西，他总是嫌太过吵闹。而就算他尽力尝试着去欣赏，去喜欢，也依旧显得格格不入，就好像一个走错片场的小丑。
“在他能识字前，能带给他慰藉的只有录音机里转动的磁带。他喜欢听各种各样的故事从其间流淌出来。
“而在他识字之后，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书的俘虏。
“原因很简单，他总觉得故事里的人比现实生活中的人更懂他，能给他身边人给不了的温柔与陪伴。
“随着量的增加，他也开始手痒，想要自己写点儿什么。
“他总是对纸页上的那些铅字有一种病态的崇拜，觉得能写出这样动人的故事的作家们简直了不起。在他的心里，那些作家都是闪闪发光的像神明一样的人物，而那些故事，究竟是真实发生在作家们身上的，还是他们为打动读者而蓄意编造的，他却无法辨清。
“但是，对他而言，那些故事远比现实的残酷与苍白要动人得多。
“而即便有人告诉他，那些故事就是假的，他却也情愿相信那些故事是真的。
“后来，这个小孩儿开始试着自己胡乱写点儿什么，可才刚开始尝试就被身边的人注意到了。他写的文章很快被当成范文朗读，甚至上了报纸、登了杂志、得了奖状……他一度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接近那些遥不可及的神明，甚至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……”
说到这儿，林茂和忽然打住不说了，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。
可明言却不愿被吊在这儿，只急急地催促道：“那小孩儿最后怎么样了啊？”
林茂和抬眼望了望明言，声音渐渐沉下去，嘴边泛上一丝无奈的笑意：“他成了一个无聊的大人，和别的人一样为了生活而奔波劳碌，终于在琐碎的人生中渐渐淡忘了自己的理想，甚至连读书的心情都不再有了。他只觉得，书上的东西，全是骗人的。”